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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来接过这付重担

2000-03-01 来源:中华读书报 张翼星 我有话说

在两个世纪紧相交接的时刻,王太庆先生还没有踏上新世纪的门槛,就溘然长逝了。他是著名的翻译家、西方哲学史家。噩耗传来,我不由得顿足深叹:“可惜,可惜!”

翻开西学东渐的历史,对西方哲学原著的翻译、介绍,成果特别显著者,解放前可能是严复、张东荪、贺麟等人,解放后呢?除贺麟先生继续作出成绩外,无论就数量或质量说,大概得首推王太庆先生。通常人们读到的西方哲学名著中译本,如笛卡尔的《方法论》、《形而上学的沉思》,莱布尼兹的《单子论》,《狄德罗选集》,费尔巴哈的《宗教的本质》,以及普列汉诺夫的《唯物主义史论丛》等,是出自他的译笔;各个历史时代的西方古典哲学原著选辑,以及《现代西方哲学论著选辑》等,都由他主持编译定稿;黑格尔的那部长篇名著《哲学史讲演录》(四卷本),也是他与贺麟合译的。如果不是1957年的挨整、1965年发配宁夏和“十年动乱”期间的中断,他的成果当然还远远不止这些。近几年来,继苗力田先生主持编译《亚里士多德全集》之后,他又在主持编译《柏拉图全集》。《亚里士多德全集》获得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优秀成果一等奖。当我看到苗先生拄着拐杖、步履维艰地走到颁奖大会台上领奖时,便立即感到这部全集的学术积淀和译者承担的特殊分量,也预感王先生主译的那部全集的相应效果。不料此项工程未及完成,他就病逝。要物色这份重担的接替者,并且像他那样出色地完成任务,显然不是一件易事。

王先生的外语水平,同行者议论所及,无不交口称赞。他精通英、法、德、俄等国文字,同时谙练拉丁文、希腊文。这在当前国内学术界,极为难得。他不仅外语水平高,汉语的功底也很扎实。因此他的译著,读来使你特别放心,也特别顺畅。他以翻译见长,并对西方哲学史造诣颇深。我听过他开设的“欧洲哲学史史料学”课,这种课程在国内显属首创。内容虽不十分完整,但材料确凿,史中有论,不乏独到见解。所以,王先生的辛勤工作,对国内西方哲学史的教学与研究,无疑起着某种奠基作用,而且促进了中西思想文化的交流与融合。他的离去,怎能不是教育和学术事业的一个重大损失呢?

王先生好像没有出国的经历,他的多门外语,都是在国内坐冷板凳、下苦功夫掌握的。常听老一辈的学者说,过去学生一般在中学毕业时,便有一门外语过关,上大学后可以集中精力攻读专业,或学第二外语。我们当前学校中的外语教学呢?有关部门不可说不重视,但实际的质量与效果,却令人忧虑。高中毕业时,英语确实过关、能阅读专业书籍的有多少?恐怕极为罕见。上大学后,学生外语学习和考试的负担仍然很重,常常挤掉专业学习的时间。有的通过了“四级”或“六级”考试,有的还参加了“托福”和“GRE”班的突击训练,考分可能不低,对付考试的能力确有长进,可是一到实际的场合,听、说、读、写的能力呢?仍是一个疑问。要真正做到使外语成为拓宽专业视野、开展学术研究的有力工具,还有相当大的距离。我常看到不少年轻人,几乎是从幼儿园就开始念英语,一直到研究生毕业,还在哼唧哼唧地念、到头来也没有过关,最后彻底扔掉。这在时间上是一笔多大的浪费呵!由此我形成了一个主张:学生应当下决心至少把一门外语学好,学到确实能用上;如果自知学不好或用不上,就干脆不学,把时间、精力集中在有成效的方面。从王先生的身上我想到外语教学改革上的问题:如何切实保证中学阶段的外语教学的质量和效率,尽力使学生在高中毕业时有一门外语过关;如何改变应试教育的模式,注重外语素质、能力的培养,贯彻重实践、多应用的教学方法;应当提倡老一辈学者那种勤奋踏实、坚忍不拔的学习毅力。这是一件直接关系到高等教育质量的事情,不应等闲视之的。

平时我与王先生接触不多,只是近些年来,我也利用业余时间做点专业上的英译,遇到某些难点或“死角”,便想去请教王先生或吴允曾先生。吴先生是已故多年的数理逻辑和计算机专家,听说他刚上燕京大学不久,就能熟练地充当中美谈判之间的翻译。他们俩人对英语的精湛理解和诲人不倦的热诚,常使我的疑难涣然冰释,并感到欣慰而又惭愧。王先生通常话语不多,而一旦出口,易成警言,颇显幽默。记得他曾说,历史上有一法师,口译佛经,毫无差错,死后焚身,舌头都不烂的。又一次他说,如今有些翻译,粗制滥造,质量太差,好比嚼饭喂人,不仅难吃,而且令人作呕。他家住西校门外,进出西校门的机会较多。大概是对当前教育和翻译工作的众多问题产生疑惑和忧虑,便指着校门上那块引人注目的“ ”的牌子发出感慨:“我怎么老是觉得这块牌子越来越有些往下塌了?”一句真话,难道不语重心长,不值得那些关心教育、学术和翻译事业的人们,特别是有关当局的深思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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